第753章 闹剧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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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杨渝望着王修那素白身影渐行渐远,恍若孤鹤没入煌煌灯火,心下又是疼惜又是焦躁。
半晌,她凤眸回转,两道寒光直刺阶下两个玉人儿,声如碎冰击玉:“你们两个,且随我来!”
叶枝正搀着藤原道月低语宽慰,闻言指尖微颤;谢令君本自怔怔瞧着满地血污出神,陡听这声叱咤,芙蓉面上霎时褪了颜色。
杨渝也不多言,用力一甩袍子,径自往东厢偏厅去了。
叶枝忙将藤原道月交与侍女,又嘱咐道:“娘且去西阁歇着,女儿去去便回。”
道月枯手攥紧她腕子,浑浊老眼满是担忧。
叶枝却笑着轻拍其手背,转身时裙裾扫过阶前血洼,溅起几点暗红。
谢令君冷眼旁观,见这女子竟与九公主李渔生得一般无二,心下惊疑如潮翻涌,待要细看,却被杨渝在廊下回头一睨,那目光似淬火钢针,扎得她慌忙垂首跟上。
偏厅内烛影摇红,杨渝却不落座,只负手立于窗前,见二人进来,先朝叶枝道:“你身子究竟如何?那日金国乱军中可曾伤着根本?”
叶枝绞着腰间白色丝绦,声若蚊蚋:“劳姐姐记挂,已是大好了。”
杨渝丹凤眼将她从头到脚扫过,见她虽面色苍白,行动间倒无滞涩,心下稍安,叹道:“你心里有气,我岂不知?只是今日需把话说开。当日遣人追杀你的,并非菖蒲,乃是她麾下两个蠢材自作主张。那两人早被剁碎了喂狗,菖蒲为这事懊悔不已,如今还在倭国寻你踪迹!”
叶枝倏然抬首,眼中水光潋滟:“我……我早知不是她……”
话未尽,喉头已哽住。
杨渝近前握住她冰凉的手:“家里为寻你,倭国三百暗桩启了二百七,杨炯闻讯时,急得大病一场,婆婆日日念着你,李渔妹妹更是急得不行。”
叶枝听了,别过脸去,柔荑剧颤,一滴泪砸在巫衣上,洇开铜钱大的深痕。
“我不回去。”叶枝猛抽回手退开两步,脊背撞上多宝格震得青玉花瓶叮当乱响,“娘亲待我如珠如宝,我应承了要继任神宫司祭……”
杨渝嗤笑截断话头:“什么娘亲?藤原家这潭浑水你也敢趟?待此间事了,带她回江南奉养便是!家中有的是神医圣手,陆萱那儿正缺帮手,岂不强过在这蛮荒之地当什么劳什子神官?”
见叶枝咬着唇不言语,杨渝声转沉肃:“叶子,你当王府是什么地方?由着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?今日我把话撂这儿,便是捆,我也要把你捆回杨炯身边!”
话音未落,忽听谢令君接话:“对,就该如此!王府的人岂能在外受人欺负,更不能做什么劳什子倭国神官,让人笑话。”
杨渝霍然转身,丹凤眼里寒星迸溅:“你倒是会卖乖!我倒要问问,你孤身闯来摄津,还妄图刺杀藤原道长,真当自己是青萍女侠了?”
谢令君被那目光刺得心头发虚,强撑着扬起下颌:“我……我总要为家里做些事!难不成腆着脸白吃白住等施舍?”
“做事?”杨渝怒极反笑,衣袍无风自动,“你可知因你私自离队,我派出多少人沿路搜寻,咱们多少谍子会因为你折损?你口口声声要进杨家门,可曾想过家中姐妹如何看你?便是婆婆强按着杨炯娶了你,你以为往后日子好过?他待你毫无感情,其他姐妹自然有样学样!你怎么就不明白呢!”
谢令君如遭雷击,踉跄扶住酸枝木圆桌,腕上翡翠镯磕得叮当乱响:“你……你怎知他不念旧情?我是他表姐,唯一的表姐!”
“旧情?”杨渝截口厉叱,“你当众辱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时,可念过旧情?他被差点打死,你却不肯探望时,可念过旧情?”
每问一句便逼近一步,谢令君被逼得脊背贴紧冰凉的屏风,面上血色褪尽。
“我……我悔了啊!”她突然崩溃哭喊,精心描画的远山眉糊作一团,“我给他写信他不回,去王府十次见不着一次面!除了求姑母,我还能如何?”泪珠滚过胭脂晕染的痕迹,在青色丝衫上溅开深斑,“是!我是把好牌打得稀烂!可如今他身边红颜那么多,我若再不争……”
“争?”杨渝猛地拍案,震得茶盏跳起三寸高,“你当是市集抢白菜呢?杨炯不是物件,王府更不是收破烂的!今日我便教你个乖——”
她指着窗外血色未褪的庭院,字字如刀,“瞧见那些倭人下场没有?咱们家能容人,却容不得自作聪明的蠢货!你想进门,先把自己那身大小姐脾气磨干净了再说!”
一时间满室死寂,唯闻烛芯噼啪炸响。
杨渝看着这两个玉人儿:一个倔强如青荷凝霜,一个铃兰泣露,偏生都系在杨炯身上。
思及王修毒伤未解,岚山战事未平,此刻还要分神料理这些儿女情长,不由恨恨暗骂:这冤家招蜂引蝶的本事,真是冠绝天下。
“都给我听真了!”杨渝倏然拂袖,冷冷盯着两女,“今日任你们说破大天,也休想踏出这院子半步!有什么委屈不甘,等正主儿来了当面锣对面鼓地闹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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语罢竟自推门而出,朝廊下黑影里喝道:“一寸金!这两个姑奶奶交你看管!若走脱半个,你带着摘星处全体提头来见!”
“老身领命!”暗处转出个灰衣老妪,满头银丝梳得纹丝不乱,正是摘星处掌刑嬷嬷一寸金。
但见她枯手轻挥,三道倩影如烟飘入,采彩令着鹅黄短襦,挂庭秋穿竹青比甲,绛桃春系海棠红罗裙,恰似三枝带露娇花,分守门窗要害处。
谢令君见状,急奔门前,大声呼喊:“杨渝!我尚未过门,你凭何拘我?”
话音未落,采彩令素手轻扬,一蓬白雾扑面而来。
谢令君只觉甜香入鼻,浑身筋骨顿如抽丝般瘫软,幸被挂庭秋从后揽住。
“软筋散!你好大胆!”谢令君又惊又怒,死死盯着眼前这摘星处的用毒高手。
采彩令垂眸观鼻,转身背过,守在门口,恍若未闻。
谢令君气得发颤,朝着杨渝消失的月洞门嘶喊:“便是王法也没有强掳官眷的道理!待我回京,我……我跟你拼了!”
声音却越来越弱,终化作不甘呜咽。
叶枝眼波流转,见此情形,忽堆起甜笑:“姑娘们,我可不似谢姑娘会武。这会儿腹中饥馁,可否……”
绛桃春哪里听她说话,莲步轻移,玉腕翻处同样洒出淡金粉末。
叶枝“哎呀”娇呼,软绵绵倒进她怀里。
“少夫人恕罪。”绛桃春嘴角挂笑,指尖在她腰间穴位一拂,“您在金国装病哭闹、绝食拒药的光辉事迹,咱们摘星处可都记档存着呢。”
“你们……咳咳!”叶枝涨红脸假咳,“我腹痛如绞,许是旧伤复发……”
绛桃春两指搭上她皓腕,笑靥如春桃绽蕊:“巧得很,我粗通医术,您这脉象平稳有力,若真不适,可要施针止痛?”
叶枝噎住,转瞬又嚷:“那我要吃酒酿圆子!要桂花蜜渍的!”
门外采彩令扬声道:“已吩咐厨下现做,少夫人稍待。”
谢令君在旁看得目瞪口呆,忽嗤笑:“好个千娇百媚的叶姑娘,装痴卖乖倒是一把好手!”
叶枝反唇相讥:“总强过某些人,仗着表姐身份撒泼打滚。”
两人目光相撞,似有火星迸溅。
忽见绛桃春变戏法般捧出个剔红食盒,三层格内:一层是松瓤鹅油卷,二层是藕粉桂花糕,三层恰是热气氤氲的酒酿圆子。
甜香弥漫中,叶枝咽着口水嘴硬:“搁着吧,气都气饱了!”
谢令君别过脸冷笑:“猪油蒙心的蠢物,几盘点心就被收买了。”
叶枝则软绵绵倚在绛桃春怀中,看似柔弱无骨,一双明眸却滴溜溜转着,听了谢令君这话,飞快地扫过门窗位置和三位女护卫的神情,尤其在那食盒上停顿了一瞬,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,旋即又换上楚楚可怜的愁容,对着谢令君的方向,带着几分委屈,几分挑衅,幽幽叹道:
“唉,真是‘人在家中坐,祸从天上来’。好端端吃着点心,也能惹人嫌憎。谢姑娘,你方才说谁是‘猪油蒙心的蠢物’?莫非是指桑骂槐,嫌她们端来的点心污了你高贵的脾胃?”
谢令君本就在气头上,又被软筋散弄得憋屈万分,哪里经得起这般撩拨?她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食盒里的点心都跳了一跳,厉声道:
“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!我骂的就是你!仗着几分狐媚颜色,在王府里兴风作浪不够,还要跑到这倭国来充什么神宫司祭!如今被人当贼似的关起来,我看你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窍的蠢物!”
她越说越怒,气血上涌,竟暂时冲开了几分软筋散的束缚,猛地站起,指着叶枝,指尖都在微微发颤。
叶枝“哎哟”一声,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,身子一缩,更紧地往绛桃春怀里钻去,口中却半点不饶人,声音带着哭腔,字字清晰:
“谢姑娘好生凶恶!她定是记恨我方才说了实话!她仗着是你们少爷的表姐,便不将我们这些后来的姐妹放在眼里,动辄打骂,这般跋扈,难怪……难怪……”
她故意欲言又止,留下无限遐想空间,小脸埋在绛桃春肩头,肩膀却可疑地轻轻耸动。
“你!你血口喷人!”谢令君气得眼前发黑,叶枝这番话句句戳在她最痛的心病上,身份、杨炯的态度就是她最在乎的东西。
谢令君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,什么大家闺秀的体统、什么隐忍图谋的算计,此刻全被这怒火烧成了灰烬。
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:撕烂这张颠倒黑白的嘴!
当即,谢令君尖叫一声,不管不顾地就朝叶枝扑了过去,状若疯虎,十指箕张,直抓叶枝面门。
“我让你胡说!”
守在门口的采彩令和窗边的挂庭秋眼神一凛,身形微动,便要出手制止。
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,叶枝埋在绛桃春怀里的脸猛地抬起,那双刚才还水光潋滟、楚楚可怜的眸子,此刻竟亮得惊人,如同寒星乍破夜空,里面没有丝毫惧意,只有一丝狡黠、一丝催促,飞快地向谢令君递去一个极其隐蔽又极其明确的信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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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令君福至心灵,立刻明白了叶枝的用意,借题发挥,制造混乱,浑水摸鱼。
她扑势不减,口中依旧厉骂:“看我不撕了你!”
但原本抓向叶枝面门的手,却在空中硬生生一转,看似收势不及,“啪”地一声重重拍在了绛桃春捧着的那只剔红食盒上。
这一下力道十足,食盒应声翻飞,三层精致的点心如同天女散花般,朝着离得最近的绛桃春和旁边的挂庭秋劈头盖脸地泼洒过去。
饶是她们武功高强,骤然被这毫无章法又污秽不堪的“暗器”袭击,也下意识地闭眼、侧头、抬手格挡,身形不由得一滞,露出了极其短暂的破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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