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26章 金蝉岂为脱壳去,云梦夜舸焚计空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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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宁出其不意的策略变化让于禁有些措手不及。
于禁以为再怎样都会等到天明之后才有什么变化,结果没想到半夜就有了变故。
曹军冲进了那些留在岸边的运输船中,很快就发现了人走船空的情况,然后迅速上报给了于禁。
于禁现在面临两个选择,一是向上游追杀那些『逃走』的甘宁水军战舰分队,要么就是向下游截杀那些走路上运输的辎重车。
于禁甚至开始怀疑,是不是川蜀军一开始就琢磨好了这一手,只要被他堵住了,就半夜来个『金蝉脱壳』?
追那边?
肯定是追杀岸上的那些辎重车。
一方面是逆流而上追击川蜀水军的战船分队,便是等于是将菊花露给了江陵水寨,保不准就会什么时候被上下游夹击,风险太大,另外一方面他领兵前来拦截川蜀水军的船队的目的,就是为了截烧粮草,而不是为了毁那几艘的战船。
『掉头!往下游追!』
想明白了问题,于禁便是立刻吩咐道。
『将军!这些船怎么办?』
兵卒问道。
『泼上油!烧了!』
于禁略微犹豫了一下,便是立刻做出了决定。
他如果要带走,就要耗费时间将这些船只拖出来,还要额外分配人手到这些运输船上,才能将这些运输船开动起来,一来一去不仅是要花时间,还要分人手,所以就没有多少意思,而且这些船只只是普通的大渔船改的运输船,要赢算战舰确实也算,但是也没多好,索性就干脆烧了,反正也不能留给川蜀军。
火焰很快就升腾而起,于禁带着兵卒沿着河岸向下游搜寻,很快就发现了甘宁等运输队的踪迹。
黑夜之中,即便是有星月照明,但是依旧需要打火把照明的,而这些火把在黑夜里面,就跟萤火虫在煤堆上一样明显。
甘宁领着兵卒,见到了于禁追来,也不慌乱,而是就近选了一个土坡,让兵卒将辎重车都推拉到了土坡之上。
于禁见状,便是愣了一下,旋即不由得冷笑出声。
见到他追上来了,竟然还不跑?
真当他于禁是泥糊的不成?
还是说等着江陵水寨前来救援?
于禁在船上眺望了一下江陵水寨的方向,然后回头看了看远处彤红的一片天,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后悔,但是又不知道后悔什么,毕竟眼前的这些兵卒辎重车才是他当下关注的重点。
于禁分出去一部分手下,前往下游拦截可能出现的江陵水寨的部队,然后亲自带着人气势汹汹的靠岸,列阵,冲着甘宁杀将过去。
于禁觉得,这一部分川蜀的运粮兵卒只不过是在负隅顽抗而已,只需要他带着兵卒冲击一二,便是可以彻底将这些川蜀兵卒击溃,
……
……
云梦泽地形复杂,水草众多,尤其是夏天,密密麻麻生长出来的水草简直和梅雨季节的霉菌一般,一天的时间就能多一大片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小部队,尤其是熟悉地形的小部队,想要藏匿在这一片水草沼泽里面,真就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。
即便是在主要通道上还有曹军的巡逻,可就是没有发现这些藏匿在水草之中的蔡氏私兵。
云梦泽这么大,要是说上千人的大部队,那么肯定会有比较大的动静,而几十上百人的小队伍就不好查了。
给江陵水寨传送了到位的消息之后,蔡氏私兵就在紧张的等待着。
甘宁的手下说让他们等信号,可是又没有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信号……
蔡中看着眼前的芦苇草在夜风当中摇摆不定,心思不由得飘飞到了之前曹操领着大军逼近了荆州的那个时刻。
那时候蔡氏之中能说得上话的,都集中在了蔡洲之中,坐在蔡氏祠堂里面,争论到了深夜,听着敲更的梆子声隔着三重院墙传来,倒像是敲在颅骨上的凿子,空空咄咄。
『蔡氏血脉啊……』
蔡中轻轻的叹息,声音在夜风里面消散。
当年蔡氏在襄阳城下拜倒在刘表面前的模样,其实也和蔡瑁在曹军大帐内拜倒在曹操桌案前的身影毫无区别。
夜风带着水气,从蔡中的盔甲当中渗透进去,就像是他们穿着的盔甲就像是纸糊的,就像是蔡氏的诺言一样。
蔡氏向刘表拍胸脯,也向曹操拍胸口。
胸大肌都拍肿了,但是也抵不过跪倒在青石板上的血痕。
蔡中伸手,摸索着腰间的战刀。
在战刀的刀环上,用红绳绑着一枚小小的玉仲翁。
玉石的冷意,渗透到了蔡中的指尖,似乎要钻透到骨髓里一般。
这玉仲翁没什么太大的价值,玉质也不是很好,所以蔡中就随意的捆扎在了战刀刀柄的环上。
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想起,这玉仲翁好像是刘琮给他的……
刘琮么,名字里面有个『琮』,所以喜欢收集玉器,也喜欢将玉器赏赐给他人。
君子如玉。
哈。
君子如玉……
十八岁那年,蔡中随着他父亲出战,亲眼看到那些『君子』割了俘虏的心头肉来做肉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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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日宴席间觥筹交错,蔡中他父亲却在归途之中,和他低语,『莫看那些家伙口称君子,实际上禽兽不如!』
蔡中想到此处,不由得露出了些冷笑。这些平日里面总爱唱些忠义词句,却不知当年袁公路困守寿春时,最先易子而食的正是满口礼法的儒生。
然后蔡氏呢?
蔡中望着前方的芦苇相互交错,似乎觉得眼前的芦苇就像是在蔡洲上所立起来的牌坊。
那用木石堆砌,雕琢,描金的牌坊。
在牌坊坐成典礼的那一天,蔡氏长老在祠堂内拍着桌案,眉飞色舞,『只要蔡氏牌坊立一日,蔡氏保得蔡洲不失!』
可若连祖坟都被铁蹄踏平,又要这牌坊何用?
为了保住明面上的牌坊,所以心里面的拿个牌坊么,能丢了就丢了。
什么忠孝节义,不过都是汉水上的浮沫——
当年刘表单骑入荆州,难道不是踩着蒯、蔡两姓的脊梁走进城的?
曹操进入荆州的时候,脚下难道没踩着刘氏家族的脑袋?
而现在骠骑来了,能拿来做投名状的,可不就是剩下了曹军么?
夜风中似有他父亲的声音在耳畔萦绕:『能活过冬天的芦苇,来年才会抽新穗。』
蔡洲的芦苇,一茬又是一茬。
纵然大汉王朝百十年,荆州人主轮流换。
蔡中脸上露出一些嘲讽的笑。
就在蔡中心思转动之时,忽然有红艳艳的颜色,照亮了天边。
『那边是大江……』
一名蔡氏族人说道。
『这就是信号?』
另外一人说道。
蔡中听着,没回答。
他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。
他抬起手,向周边的蔡氏私兵示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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