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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着,苏东心里那点因为被“蒙在鼓里”而产生的不平衡感又冒了出来,他下意识地又掏出手机,带着点“愤愤不平”的语气:“不行,我还是得打个电话问问这小子...这么大的事,怎么就能瞒得家里这么死,连点风声都不透...”

他刚要拨号,苏诚却淡淡地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仿佛早已预料到儿子会有此一举:“把电话放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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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东动作一僵,手指悬在拨号键上,不解地看向父亲:“爸?我就问问...毕竟是他老子,关心一下总行吧?又不是要干涉他...”

“问什么问?有什么好问的?”

苏诚打断他,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训斥。

“苏哲为什么不告诉你?你现在还想不明白吗?那是因为没必要!更是因为这件事,从头到尾,他就没想过要靠家里!他就是要凭自己的真本事,去打赢这一仗!这是他的志气,也是他的底气!你现在打电话去问,算什么?是去夸他,还是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?无论是哪种,都是在干扰他此刻的心境和节奏!”

他目光如炬,盯着苏东:“你自己想想,他现在刚拿下项目,正是最关键的时候。京海那边,省里沙瑞金、李达康他们等着看他下一步动作,市里多少双眼睛盯着,还有那么多后续工作要协调关系,要部署落实,千头万绪,他必定忙得脚不沾地。

你现在打电话过去,除了满足你自己的好奇心和那点当老子的存在感,能帮他什么?不是给他添乱是什么?让他怎么想?觉得家里还是对他不放心,打完仗了还要来检查战果、询问细节?”

苏东张了张嘴,想反驳说我只是想表达高兴和关心,但看着父亲那深邃而了然的目光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意识到,父亲说得对,自己的行为看似关心,实则是一种隐性的不信任和打扰。

苏诚继续道,语气愈发深刻:“你不知道他的具体谋划,那是你笨!是你对你自己的儿子没信心!你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孩子,没真正把他当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高级干部来看待!

我们做长辈的,看到晚辈有如此成就,展现出如此卓越的才能和心性,只应该感到欣慰,应该放手让他去飞,而不是事事都想插一手,问个明白,仿佛不问清楚就显不出我们的重要性似的!这种心态,要不得!

苏哲这次成功,最关键的一点,就是他以实际行动证明了,他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方案和能力,而不是苏家或者刘家的招牌。这比项目本身更重要!

这对他未来的路,是最大的加分项!你现在打电话去,万一说些不该说的,或者流露出‘幸亏成功了’、‘我就知道你能行’这种马后炮式的情绪,反而画蛇添足,弄巧成拙,淡化了了他这次成功的纯粹性和震撼力。明白吗?”

苏东被父亲这一番分析说得哑口无言,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后背都惊出了一层细汗。

他仔细一想,确实如此。儿子这次赢得干净利落,赢得堂堂正正,自己如果这时候急吼吼地去打电话,反而显得小家子气,格局太小,甚至可能无形中给儿子带来不必要的困扰。

他讪讪地收起了手机,心悦诚服地低声嘀咕道:“爸,您说得对,是我考虑不周,太心急了。我听您的,不打了。等他忙完这阵子,静下心来再说。”

苏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,重新靠回躺椅,闭上了眼睛,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欣慰笑容。

这欣慰,既为孙儿的卓越,也为儿子最终听懂了自己的点拨。

他看似平静,但微微起伏的胸膛,还是透露了他内心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。为苏哲的出色表现,他感到由衷的骄傲和自豪。

只是这份深沉的情感,他必须很好地控制住,深藏在心底,至少,在儿子面前要维持住那份洞察一切的淡定。

苏东被父亲这番高屋建瓴的分析说得心服口服,但心里总还萦绕着另一层担忧。他沉吟片刻,眉头又微微蹙起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。

“爸,您说得都对,苏哲这次确实干得漂亮,凭真本事赢了这一局。可是…钟晓春和曲连江那边,这次丢了这么大一个脸,折了这么大一个项目,他们心里能痛快?

钟家、曲家虽然如今声势大不如前,钟正国倒了,曲青山也退了,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他们在地方和部委里总还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。我担心…我担心他们以后会不会怀恨在心,明里暗里再给苏哲下绊子?这种世家子弟,最是记仇,也最是难缠。”

苏诚听着儿子的话,缓缓摇了摇头,手指在扶手上轻轻一点。

“钟家?曲家?”

苏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轻蔑,但更多的是一种超然的冷静,

“你啊...眼光还是看得太近,太盯着这些台面上的人了。”

他微微前倾了身体,目光锐利地看向儿子,声音压低了些:“接下来,要小心的,根本不是他们。”

苏东一怔,下意识地问:“不是他们?那还有谁?汉东省内,沙瑞金虽然心思难测,但眼下正需要苏哲的政绩;李达康更是恨不得把苏哲捧在手心里。省外…申省这次吃了瘪,难道还能…”

苏诚打断了他,抬起手指,缓缓向上指了指天花板,眼神深邃:“是上面。”

简单的两个字,却让苏东猛地一个激灵,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,瞳孔微微收缩,脸上血色褪去了一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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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上面?”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惊疑和悚然。

“爸,您的意思是…?”

“哼,”苏诚轻哼一声,身体靠回椅背,仿佛在阐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道理,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堆出于岸,流必湍之。行高于人,众必非之。老祖宗的话,什么时候错过?

你以为苗正岩之前的倾向性表态,仅仅是因为钟晓春和曲连江活动得厉害?背后难道就没有更高层面的某种默许甚至授意?平衡,永远是他们最先考虑的问题。”

“苏哲这次赢得太漂亮,太干脆,太出人意料了。”

苏诚的目光投向窗外。

“他等于是用一份无可挑剔的方案,强行扭转了某种可能已经形成的默契或倾向。这确实是实力的体现,但也等于是在某种程度上,拂逆了某些人的意图,或者至少,是打乱了一些人的布局。”

“这种压力,就像弹簧。

你凭借硬实力压下去的越激烈,反弹回来的力量,就可能越猛!

钟晓春、曲连江之流,经此一役,短期内已成丧家之犬,不足为虑。他们就算想报复,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还剩多少斤两。但现在真正需要担心的,是来自更高处的审视和…警惕。”

苏诚叹了口气。

“上面那些老家伙们,看着下面冒出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、能力魄力都远超同侪的年轻人,他们会怎么想?是欣喜于后继有人,还是…忌惮于难以掌控?是乐见其成,还是…想着再压一压,磨一磨,看看他的心性到底能沉稳到何种地步?”

书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。

苏东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,父亲的话像一把重锤,敲碎了他刚刚因为儿子获胜而产生的喜悦,露出了底下更为复杂和严峻的现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