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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某国与敌国大战,大胜。”

“并在追击之时,俘获敌国三十万兵马。”

听到这里,堂内大尧众将同时呼吸一紧。

赵烈睫毛几乎不可察地抖了一下。

韩云仞眼底浮现忌惮。

董延眉头缓缓皱起。

所有人都明白——

他在说谁。

但他偏偏没有指名道姓。

这,就是试探的高明。

清国公继续道:“三十万战俘,皆为敌方锐利之兵。”

“若行处决之法,虽能除隐患,却势必引发天下非议。”

“将此胜国推上人道尽失的地位。”

赵烈眉头拧紧。

他知道清国公说得没错。

若真的将三十万人全部斩尽,那大尧朝野必然撕裂,天下各国必然震怒。

清国公转而又一拂袖。

继续向下推理。

“若留之,他们终究是敌国之民。”

“养之,则耗粮耗力。”

“囚之,则需耗费无数兵马看守。”

“国力必将空损,百姓亦会怨声不断。”

铁拳低骂了句粗话,却硬生生咽了回去。

这确实是实情。

北境每日调粮的压力已经压在所有将领心头。

清国公再次转折。

“若将这三十万人释放回去。”

“则此国战果尽失。”

“敌国必再整旗鼓,积怨更深。”

“他日再战,只会更为凶险。”

庄奎握紧了拳头,手背青筋暴起。

因为他才刚从战场回来,他最知道这些敌军的凶悍。

若放回去,北境的战争根本不可能结束。

堂内的空气,愈发沉重。

连外面风吹旌旗的声音都显得异常刺耳。

清国公将这三难讲完后。

抬头,目光沉沉。

每一句话都像一枚重石砸在地上。

“杀,不可。”

“留,不妥。”

“放,不智。”

这三个“不”,像三道无形铁链,让整个大堂压得透不过气。

然后。

他终于将最锋利的一刀落下。

“此三策皆为死局。”

“无论如何选择,皆会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。”

他说着,缓缓抬头,看向萧宁。

目光里没有挑衅,只有深深的凝望。

然而这凝望本身,就是压迫。

“若此题交由陛下——”

“陛下当如何处置?”

空气,几乎在此刻凝固。

连火盆里的火焰都像跳动得迟缓了半分。

赵烈心头一紧,几乎要开口提醒陛下慎言,却忍了下来。

韩云仞目光深深,眼底是压不住的忧色。

铁拳指节发白,显然在硬生生压制自己的冲动。

庄奎的脸色沉得厉害,甚至额头渗出了一丝汗。

因为他们知道。

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“问题”。

这是指桑骂槐,是明里请教、暗里施压。

清国公的意思非常明显——

“你萧宁如今掌握着大疆三十万俘虏,你怎么解决?”

但他巧妙地用“某国”与“敌国”替代,不挑明,却又刀刀致命。

不仅是问题本身难。

更因为在座的每一个大尧将领,这几日都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寝食不安。

赵烈心虚地望向萧宁。

他心中暗道:“陛下这几日没给我们透露过答案,也许……也许陛下也正在思考?”

这个念头一闪而过,他心头立刻紧缩。

韩云仞双眉紧锁。

他原本判断,和谈一开场最多是互陈条件、试探底线。

却没想到清国公上来就直接把最棘手的问题摊给萧宁。

董延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铁青。

他出身文臣,对天下大势了解更深。

他比武将更清楚这个问题的严重性。

他在心里迅速推演了三遍,却找不到半点出路。

“此题……确实无解啊……”

三十万人。

这不是三千,不是三万。

是足以反复毁灭北境的“二次战争量级”。

留,会拖垮朝廷。

杀,会震怒天下。

放,会让敌国卷土重来。

无论哪一个选项,都意味着极可能毁掉前段时间大尧辛苦打下的胜局。

更可怕的是——

清国公此时问出这个问题,目的不仅仅是“请教”。

他是要当众让所有人看到:

萧宁是否有资格做“大势之主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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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否有能力掌控如此庞大的胜利。

是否能以一己之力稳住北境百年局势。

而在座的所有大尧将领,也确实正在为此困扰。

因为他们从迎战到俘虏,赢得太漂亮,漂亮到现在反而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。

赵烈心里发紧。

他第一次意识到——

也许陛下身上的压力,是他们都难以想象的。

韩云仞更是微微抿紧唇。

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萧宁。

因为那三十万俘虏,就在城外营地,每天如山般压在他们心头。

铁拳默默低头。

他向来以为战场上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。

但眼前这事,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局。

庄奎轻轻呼了口气,脸色沉重得像铁。

他是最能感受到那些俘虏压力的人——

若管理不慎,随时有可能反扑,酿成真正的血海。

大堂内越来越安静。

安静得像连呼吸声都能算作失礼。

清国公依旧立着。

手背微微紧绷,却保持着风度。

他不是来挑衅,他是来“确认”。

确认他未来要押注的对象,究竟是不是能够托付国家命运的人。

他的问题像一把悬在空中的刀。

不急不缓,却沉甸甸地压在萧宁面前。

拓跋燕回也一直静静看着萧宁。

她没有开口。

但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按住膝侧的衣料。

那是一种紧张。

同时也是一种期待。

她想知道,

她所押的这条赌注,到底值不值得。

堂内的气压变得几乎令人窒息。

外面的日光透过窗缝洒进来,却照不散大堂里凝固的紧张。

所有人的目光,不约而同地落在萧宁身上。

等着他的回答。

等着他如何面对这“三难”。

等着他如何面对清国公的施压。

等着他如何在和谈第一回合,稳住大尧的气势。

赵烈心跳加快,食指轻微颤动。

韩云仞呼吸略乱。

董延喉头微微滚动。

铁拳甚至想直接站起来质问清国公是不是有意挑衅。

但他知道不能。

此刻若有半点冲动。

某种优势将瞬间被破坏。

这场和谈的第一轮,就会落败。

所有人心头的念头都只有一个:

这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。

任何答案,都可能引发巨大后果。

然而。

清国公偏偏要萧宁当着双方所有人的面来回答。

这是一个局。

一个逼迫帝王展露帝王智慧的局。

一个稍有不慎就可能让大尧陷入被动的局。

所有大尧将领心中都绷起了一根紧到极致的弦。

堂内,静得可怕。

仿佛时间都跟着停在清国公那一句问话里。

萧宁抬起眼。

目光沉静。

神色未变。

像是在看一个极为普通、极不值得紧张的问题。

但此刻。

大堂内的每个人,心脏却都悬在半空。

等待着。

那句来自帝王的回答。

堂内的气氛沉得像石头。

清国公的“三难之题”落下,像一把压在所有人胸口的巨石。

没有人出声,也没有人敢随意动弹。

连空气都似乎变得滞涩。

赵烈下意识呼吸放慢。

他虽是武将,却也懂这问题不单是军事,更是牵动国运的大事。

如此大的三十万俘虏问题,若不能答好,不但可能被对方压着谈判,甚至还会让大尧在这次和谈中直接失去优势。

他心头像被什么扎了一下,隐隐发痛。

韩云仞眼皮微抖。

他比赵烈更敏感,更知道清国公刚才那番话,绝非普通试探。

那是大疆内部最高的智者之一,对新兴帝王的第一次正式“审判”。

若萧宁答得不够,清国公当场一句“陛下似也难决此局”,就足以让大尧气势坠落。

董延眉头深锁。

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俘虏问题,也试着给萧宁递过几份章草。

但每一次写到最后,他都推翻重来,因为无论怎么想,都是死局。

如今,被清国公当众抛出,他的心脏揪紧成一团。

铁拳手背青筋鼓起。

他是武夫,不擅算计,可这一刻他也意识到事情不妙。

若陛下回答不当,大尧这些将士的脸面怕是要被对方当场踩下去。

铁拳甚至想直接站起来骂回去,但他知道不能。

这个局面,只有萧宁能解。

庄奎更是满额冒汗。

他最近每天巡营,看着那三十万俘虏吃粮、饮水,看着每日调拨的军粮一点点见底。

问题就在眼前,却无人能解。

清国公这番话,在他耳中甚至像是一种揭示现实的残忍。

众人全都沉默。

因为没有人能接话。

也没有人敢接话。

清国公见堂内死寂。

眼底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洞察。

他微微颔首,像是已经看到了“这个局面正常的走向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