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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云仞盯着他看了许久,忽然觉得喉咙发干。

他看不透这份平静。

那不像是年轻帝王的轻狂,更像是一场早已看穿的棋局。

——他真的有底气。

梁桓的手指在地毡上微微颤动,心中乱成一团。

他想反驳,却发现连“荒谬”两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因为陛下此刻的神态,根本不像是在说疯话。

赵烈张了张嘴,胸腔里像被什么死死压住。

他心中同时翻腾着两种极端的情绪——一半是不敢信的震惊,一半是被陛下气度所震慑的敬惧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他低声喃喃,仿佛连声音都不稳。

“您真有把握?”

萧宁看了他一眼,眼神淡淡,唇角微微一弯。

“朕若无把握,会让你们退?”

这句话,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。

四人俱是一震。

他们心中那点怀疑、那点不信,此刻全都被这句平静的反问击得支离破碎。

韩云仞喉头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终究没再开口。

因为他明白——陛下不会多解释。

萧宁转身,背影被火光拉长。

他负着手,声音沉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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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只需记住,朕所行之事,从无虚赌。”

“这一次也一样。”

火光映着他一身黑衣,衣袍在微风中轻拂,像是山峦的影。

赵烈望着那背影,忽然觉得心底发凉。

他第一次有种错觉——

眼前的陛下,已不再是凡人。

那种平静,太异样。

异样得仿佛整个平阳的风雪,都是他亲手布下的。

梁桓低声咕哝:“一个人守……这……怎么可能呢……”

他声音极轻,却依然被寂静放大。

韩云仞没有答,眼神复杂。

他心里也觉得荒唐。

一个人守城?对阵三十万?

这在任何战史上,都是笑谈。

可偏偏,当这话从陛下口中说出,他竟不敢笑。

因为那目光太笃定。

像是已经看见了结局。

董延紧抿着唇,手指微颤。

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:不可能,不可能!

可那四个字越念越虚。

最终,竟生出一种莫名的信。

——也许,陛下真的能做到。

可这念头一冒出,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。

因为连他都知道,这念头本身,就像一场梦。

赵烈心头涌上一阵说不清的痛。

他知道陛下不会轻言妄动。

可这一刻,他宁愿陛下是说笑。

宁愿这只是权宜之言。

萧宁缓缓转过身,神色依旧安然。

他看着四人,眼神沉稳得几乎带着一丝怜悯。

“你们不信,也无妨。”

“到时候,自会明白。”

风声穿过帐口,带起一阵烛火。

那火焰剧烈地跳动,又重新稳住。

几人下意识地屏息,谁也不再言语。

赵烈的心跳得极快。

他不知道为什么——明明陛下说得这么离奇,可他心底那种惶恐,却在一点一点平息。
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说不清的安稳。

就像——

天塌下来,也会有人替他们撑着。

韩云仞看着萧宁的侧影,忽然生出一种近乎畏惧的敬。

他想起那句古话:“王者之心,常行于孤。”

或许,这就是那份孤。

梁桓的拳头慢慢松开,眼神仍旧满是震惊,但却再无言语。

董延长叹一声,闭上眼。

帐中重又安静下来。

烛焰在风中颤抖,雪声如沙。

他们四人跪在那儿,像被岁月凝住。

半晌,谁也没再出声。

因为他们都知道——

陛下的“谋”,他们猜不透。

但有一点,他们明白。

这一次,天子不是要赴死。

他是要——以一己之力,改天。

风雪在帐外呼啸,夜色愈发深重。

而烛火下的那道身影,却稳如山。

他负手而立,眸色如寒星,

仿佛整座平阳的命运,都已握在他的掌中。

帐中火焰轻跳,烛光摇曳如水。

风仍在呼啸,夜色深得似要吞没天地。

萧宁负手而立,目光从四人脸上缓缓掠过,神色淡淡。

那目光没有愠怒,也没有柔和,仿佛一眼就能将他们所有心思尽收眼底。

沉默了片刻,他终于开口。

“行了。”

声音极轻,却像刀锋划过空气,斩断了帐中那层凝滞的气息。

“你们不必再多言。”

他顿了顿,语气平静到近乎无波。

“退军之事,仍按朕所令去办。”

赵烈猛地抬头,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
可对上萧宁那平静如镜的眼神,他终究还是没能再发出声音。

韩云仞、梁桓、董延三人也俱是一怔。

他们原以为,陛下说出那番惊世之言后,或许还会给出解释——

可没想到,他一句都没打算多说。

萧宁转过身,走到案前。

军图摊在桌上,火光映着线条交错的墨迹。

他抬手轻轻一指,那语气淡得仿佛只是随口吩咐:

“记住——”

“退军时,依旧按朕先前的安排行事。带着军士在平阳城四周多绕几圈。”

“走路的时候,脚步要重一点。”

“明白吗?”

那句“脚步要重一点”,在寂静的帐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
几人一时间面面相觑,谁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。

赵烈皱着眉,迟疑着问:“陛下……是怕敌军侦察?”

萧宁没有答,只是抬眼扫了他一眼。

那一眼太平静了,平静得让人根本不敢再问。

“照办就是。”

他淡淡道,声音不高,却不容置疑。

“是!”

四人齐声领命,声音几乎重叠。

萧宁微微点头。

“去吧。天快亮了。”

他又加了一句,语调平常,却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笃定。

赵烈硬生生挺直身子,行了一礼。

“遵旨!”

说完,他转身而出。

韩云仞、梁桓、董延也纷纷起身,躬身施礼。

“臣等告退。”

他们退出帐门时,夜风迎面而来,带着彻骨的寒。

帘幕掀起的一瞬,烛火被吹得剧烈摇曳,几乎要灭,却又倔强地稳住。

萧宁的身影被那光影切成两半,一半在明处,一半在暗处。

他仍负手而立,背对着众人,像是在与火光默然对峙。

那一幕,沉静得近乎诡异。

赵烈的脚刚踏出营帐,心口便是一阵莫名的发紧。

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
帐中烛光明暗交织,萧宁的背影被风雪映得越发模糊。

那孤立的身姿,在风雪中看上去竟有几分超然——

仿佛天与地之间,只剩下他一人。

赵烈的唇动了动,终究什么也没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