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城北万岁呼声振 (1 / 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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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北汉营南数里,汉军的封锁警戒线之后,一处丘陵后的疏林间。
连日来,每当夜深人静,便有成队的汉军兵士悄然潜入林中,同时,又有满身泥土、疲惫不堪的兵士默默走出。两拨人马在黑暗中无声交接。原来在这片林中,藏着一处地道入口。
这地道入口的位置,乃李善道亲自选定,几经斟酌。
首先,在汉军能够完全控制的警戒线以内,确保不会被魏军的斥候察觉;其次,背靠丘陵,林木掩映,更增加了隐蔽性;再者,土质不很坚实,也不疏松,利於掘进与支撑,不易塌陷。当然除此三条外,还有很重要的一条,这里距离魏军城北的营地不是很远。
却这几日,不论对城西魏营的进攻,抑或城东魏营的“主攻”,其实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设下的佯动。真正的杀机,早已埋藏於这条昼夜不停,向前延伸的地道之中!
魏军数万兵马,守一管城,即便士气已堕,要想短日内从正面攻破,也难见成效。
是故李善道从一开始,就没想着单纯只用正面突破的办法,解决此战。
而是在从白马出兵前,就已定下明修栈道、暗度陈仓,以持续不断的猛攻消耗魏军兵力与意志,同时暗中遣派掘子军,开凿地道,直通魏军城北主营之下,做为奇袭之此策。
负责挖掘渠道的掘子军兵士,非是其它部队,正是攻下河东南部诸郡后,自河东盐池所得的数千盐工。他们久习地底作业,精通土性。昼夜轮换作业,进展颇速。正如张升的禀报,地道如今已延伸将至城北魏营,再有几日,便可掘至预定位置。
却地道入口,设在疏林的边缘,以木板为盖,上覆草皮与浮土,远看与荒地无异。
掀开木板,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、汗味和灯油味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。
一条向下倾斜的坑道入口就显露出来,仅容一两人弯腰通过。坑道内壁用粗大的原木层层支撑,形成牢固的框架,防止塌方。越往里走,空间略微宽敞,但依然需要佝偻着身子。
坑道深处,景象与地面的寂静截然不同。
这里没有战鼓与号角,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细微挖掘声。
沉闷的刨土、粗重的喘息等声,在狭窄封闭的空间里回荡,形成令人心悸的节奏。壁上间隔插着松明火把,跳动的火焰提供着有限的光亮,将一条条几近赤身裸体,汗流浃背的身影扭曲地投射在凹凸不平的土壁上,光影摇曳,恍如鬼域。
这些盐工出身的汉子,个头高大的不多,但个个身材精悍,臂膀粗壮,筋骨强健,常年劳作练就的耐力与技巧在黑暗中尽数施展。长久在地下盐井劳作的经验,使他们面对这幽深的地道时,没有多少的害怕,只有对待熟悉工作的专注与漠然。
地道的地面上,铺着厚厚的草木灰。
这草木灰,有两个用处,一是为了吸收渗出的湿气,防止泥泞影响通行;二是为了消减脚步声,避免震动外传,每一名盐工皆赤足行进,脚底厚茧与草木灰摩擦,几无半点声响。
——毕竟,挖掘地道以克取敌城、敌营,并非陌生的手段,守方对此,早有相应的防范之策,便是设置地听,亦即“听瓮”做为防备。所以为了防止震动被侦测,李善道令在地道的地面上,必须铺满草木灰,以隔绝声响。并又令,掘子军兵士使用的短柄的鹤嘴锹、特制的掘土镐等工具上,都需以麻布、湿毡缠裹,宁可轻挖慢掘,不可闻响,务求声息不漏。
又有专人匍匐於地,耳贴土壁,凝神监听外界动静。一旦发现异常,立即停工静默。
尽管限制诸多,但丰富的经验,使得这些盐工出身的掘子军,效率依然远超寻常士卒。
他们双手布满老茧,指节粗大变形,每一次挥镐都精准而克制,既保证进度,又不传出声响。镐尖切入土层的节奏均匀沉稳,铲起的土石被迅速传递至身后。
由辅兵组成的运输队,紧随在他们的后边,像蚂蚁一样,弓着腰,用力拖拽藤筐,将新鲜的泥土运出坑道,倾倒在林间预先挖好的深坑中掩埋,不留痕迹,以免可能的城头魏卒眺见。
在挖掘前沿,两名通风兵士正踩着木架,向嵌在洞壁的竹筒里鼓风。
这些打通关节的毛竹外裹芦苇束,一端通向地道,另一端巧妙露出地面草皮之下。
芦苇束能有效吸收声波,避免竹筒成为暴露位置的“传声筒”。风顺着竹筒缓缓送入地道深处,带来些许新鲜空气,驱散着污浊沉闷的气味。“再鼓二十下,兄弟们快憋坏了!”一名火长压低声音,如同耳语般吩咐道,额上汗珠滚落衣领。
整条地道,每隔数十丈,便设有一处这样的通风口,竹筒交错埋设,形成隐秘的呼吸脉络。
通风兵士们轮番挤压羊皮做的通风皮囊,动作轻缓而持续,不敢有半分急躁。
火把的火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却顽强不灭,映照着前方越来越深的黑暗隧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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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问知了张升,再有多久,地道便可掘至城北魏营。
李善道叮嘱他了几句,令他务必不可急躁,须当以稳扎稳打为上,宁缓勿惊,又唤来萧裕,令他说道:“地道渐至魏营,魏营若设有地听,掘子军挖掘之声,或会被他们听到。明日起,你每日遣骑千人,轮换驰於地道左近,逼近魏营,佯示威慑,以马蹄声混淆其地听之耳。”
萧裕领命,自去布置不提。
休整一夜,次日,李善道军令再下,城北、城西、城东三面汉军,继续大举攻营。
这一攻,就是整整四日。
前两日,仍是昼攻夜歇,到第三日时,入夜后也不再收兵,换为日夜连攻。连续四日,尤其第三日、第四日开始的日夜不歇,城北、城西、城东三面魏营压力倍增,疲於应付。
高曦、高延霸等催兵奋进,将城东的甬道彻底破坏。城西方面,刘豹头、石钟葵、薛万彻等将,亦在薛世雄的统一调配下,虚实相间,以佯攻北段,突击南段的战法,将城西魏营南段的甬道予以了严重损坏。城北此厢,战果亦是颇有,焦彦郎身临前线,攻破了东甬道数段。
……
管城,北城楼上。
李密连着四日没有再下城头,特别第三日、第四日,目不交睫,紧盯三面战况,直至子时仍伫立不动,唯以冷水擦面强撑倦意。寒风割面,城头火光映得他半边身影猩红如血。
汉军如潮的攻势,到的第四日,即二月二十六日清晨,暂且稍止。
前线的将士撤下,然三面魏营的守卒,未及喘息,后续的汉军生力军便再度压上。
放眼望去,整个管城城外的魏军诸营下,除了城南,无不是汉军如蚁附膻,层层不绝。云梯、冲车在两下交织的箭雨、投石中,或矗立营墙之前,或反复撞击营门、甬道。尘烟裹着焦味、血腥味升腾弥漫,弥漫四野。各营魏军疲态毕现,箭矢渐稀,滚木礌石,已有的接续不上。
遥遥见的,魏营各处烟火升腾,士卒奔走呼号,仓皇补防。
心头越来越是沉重,不知何时,李密嘴角撩起了几个火泡,生疼生疼。王伯当等将,依然留在城头,陪从与他的,只剩下了徐世绩一人。包括裴仁基在内,都已亲自到了各营压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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